本堂瑛海一度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,想要拒绝这个命令。
她没有感受到任何明显压力。
而且很多事情只调查了一半,就算片山翼同意其他探员来接替她的位置,本堂这一年多来学到的知识也很难完成快速交接,后续调查只会更艰难。
所以这次探索的途中,本堂瑛海一直在思考怎样才能让上司同意她继续调查。
也就在这一次探索中,她们碰到了以现有性相无法应对的阻碍,片山翼不得不中途召唤新的漫宿生物作为援手。
过去知识的积累终于得到了体现,这一回,本堂瑛海第一次完全理解了那篇仪式祷文的内容。
察觉到时,她心头涌上一丝淡淡的喜悦,紧接着,就是无法言说的寒意。
就在这一刻,本堂瑛海察觉到在过去的十几个月里,她已经被一种无形的东西永远地改变了。
所谓潜入搜查,想要获取有用的情报,就必须先潜入到敌对组织的内部。本堂在过去的黑衣组织是这么做的,来到片山翼这里仍然采用本质差不多的方法。
她努力地去观察、去理解片山翼,好弄明白她行为的目的。同时尽力去融入这个拼凑起的队伍,以便于获得情报。
然而,属于人理性部分的知识能随着世代累积,属于感性部分的人性在代际间却很难像知识那样传递。
垂暮之年的老人将一生感悟都真诚地写在纸上,十几岁的孩子尽管能通篇读懂,却也要耗费足够长的时间才能真正领会。
人性很难像知识那样进化,无论将时间和空间的坐标轴怎么移动,人类本性上的东西都是类似的。
这点也正是心理学得以建立的基础:通过观察实验样本、总结出规律,然后将这一规律进行普世应用——如果人性不存在共通性,心理学就无法对人的心理进行研究了。
基于这一点,在获得的情报量相同的情况下,正常人是能够做到某种程度上的「相互理解」的。
片山翼的异常并不是一看即知,而是许许多多埋藏在正常表面下的扭曲逻辑。
本堂瑛海努力地去理解片山翼,她的思维就在适应过程中被永远改变了。而思维被改变之后,她就将很难理解之前的自己、
——简直、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
片山翼发出邀请时所说的「能很快适应环境」、其实是这个意思吗?
本堂瑛海不知道。
只是这一次,她久违地再次感到了恐惧。一种未知的、对「自我」本身的恐惧。
意识到这点后,接下来的探险中她不得不减少与片山翼的接触。在一个只有六人的队伍中,想避免与其中一人接触还是有些难度的。
幸运的是,大约半年前,片山翼喜欢上了「睡觉」这项活动。遇到大段的闲暇时间,她有一半以上的几率会选择进入睡眠状态,有时候还会主动询问他人梦境相关的问题。
她好像不怎么做梦,本堂从没听过她谈论自己的梦境,大部分情况是在倾听他人的经历。
现在看来,这点似乎也有些违和。但本堂瑛海不敢再继续向下想了,她现在必须尽可能减少思考与片山翼相关的事。